第四十三章 进驻阴馆

三人见阎柔神色如此认真，纷纷收起笑容，静听下文。刘烈一伸手，“士坚，但说无妨！”

阎柔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建议说军侯大人应该向上官申请，将本曲人马移驻雁门关外。

“你疯了？”何典首先就站起来，“我们总共才二百多人，移驻关外那不是找死吗？”

“鲜卑人现在对我们是恨不得食肉寝皮，我敢打赌，队伍只要出关，鲜卑人立马就会像狼群一样把我们撕得粉碎。”谢铮咬着牙补充。

阎柔不敢说话了。

“住口！让士坚把话说完！”刘烈使劲拍了怕案几，“士坚，把你的想法全说出来，移驻关外，移驻到哪里？”

“是大人。”阎柔不卑不亢，“卑职认为，本曲人马可以出关，驻扎阴馆县城。”

阎柔紧接着解释，阴馆城过去是雁门郡治，只因汉军打了败仗，郡守衙门才被迫放弃迁入关内，城池虽然遭到鲜卑人洗劫，但阴馆城墙相对高大坚固，加之城池较大，驻扎部队应该没有问题。

“但这还不是主要原因。”阎柔道，“阴馆城离关隘约四十里，（汉代一里约416米），是雁门山前的最好屏障。我军驻扎于此，进可以查探消息，退可以和关隘形成掎角之势。若鲜卑大军来犯，只要我们紧守城池不失，关内主力则可随时出击，形成夹击之势。总比全都驻扎关隘，等着鲜卑人来打的好。”

“说得轻巧，”谢铮的臭脾气又上来了，“阴馆城这么大，凭我们二百多人如何守？还有，你只说城墙高大，又怎会知道鲜卑人几年来已经把好端端的郡治毁得残破不堪？我们兵力本就不足，还缺乏训练和装备，再守着一个残破不堪的城池，不是送死又是什么？你如此怂恿大人，是何居心？”

阎柔哑口无言。

刘烈斥责道，“说话就说话，不许上纲上线！”

“大人你说什么？啥叫上纲上线？”何典不解地问。

“嗯这个，我的意思是不许胡乱揣测，我们只是在商量嘛。”刘烈顿了顿，“士坚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看这样，等我先去见见太守大人，询问一下阴馆城的情况再做决定。”

事实上现在的刘烈要想见到郭蕴也不太容易，一连几天，太守大人不是下到县里去催收赋税就是忙着秋粮入库。深秋的广武城里也是熙熙攘攘，铁匠铺里叮叮当当，府衙外的粥棚更是挤满了前来乞食的流民。而太守大人只要回到府衙，立即就要和长史、从事等核算钱粮军械的账目情况。

好在郭蕴再忙，对刘烈那边还是比较关注的，接到府衙僚属报告后，这位累得连饭都顾不上吃的两千石官员还是抽出时间接见了刘烈。

在太守府衙，刘烈总算是见到了一脸憔悴的雁门太守，望着这位四十岁不到两鬓却出现霜发的上司，刘烈忍不住劝说，让太守大人要多多注意休息。毕竟这雁门郡上上下下全都指望他呢。

对刘烈的善意，郭蕴只是笑笑，最后才自嘲道：“雁门郡和内地郡国最大的不同，就是太守府衙既要理民政，又要抓军事。若不是有都尉周大人和你们这些军官，恐怕本官还要身披甲胄操练军事呢。”

刘烈愕然，在他看来，这古代的官吏数量也忒少了点，雁门郡虽说不富裕，底下也管着七八个县，这在后世那也是相当于一个不小的地级市，没想到市政府官员上上下下数过来还不到五十人，也难怪会这么忙了。

“元贞此来有何事？”郭蕴似乎时间有限，说话也是开门见山。

刘烈想了想，把驻军阴馆的想法说了一遍，并请教有关阴馆城的情况。

“在熹平六年之前，雁门郡郡治就设在阴馆。”郭蕴喝了一口水，慢条斯理地像是在讲故事一般，“熹平六年之后，我北疆汉军十万余众，在大漠被鲜卑消灭十之八九，不仅失去了五原、云中、定襄三郡，我雁门北部土地也因守备力量不足而被迫放弃。本官上任之时，雁门郡治就已经在关内的广武城了。”

“大人，阴馆城现在怎样了？”

郭蕴继续道，郡治内迁后，城内居民大多也跟着迁徙，即使不愿迁徙的，恐怕在这几年的鲜卑人袭扰中也差不多被屠杀了。如今的阴馆十室九空，城池破败，已经沦落为盗贼、商贩的乐园。

因为阴馆离句注关太近，鲜卑人也无法长期占领，而汉军也没有去，所以关外的阴馆、马邑、汪陶、剧阳等县基本属于空白地带，要么被豪强占据，要么成为盗匪盘踞之地。

“大人，阴馆乃句注关屏障，放弃了实在可惜。”刘烈委婉地说了句。

郭蕴忽然提高声调，“若我雁门还有上万步骑，又怎会轻言放弃雁北？要知道，关外都是肥沃良田，是我雁门膏腴之地啊。想我雁门过去也是北疆大郡，如今却沦落到要靠朝廷救济的一步。”郭蕴说到这里的时候鼻孔里冷哼一声。

刘烈听到这里不由豪气顿生，“大人，卑职愿率本部人马进驻阴馆，以护卫我雁门要塞！”

郭蕴惊讶地看着他，然后使劲摇头，“不行！你虽说是一曲编制，无奈只有区区二百之数，鲜卑大军一旦来犯，你守不住的。”

“大人，卑职进驻后也不一定要死守，阴馆前出四十余里，卑职又领着斥候屯，可随时前出查探鲜卑动向，也好让大人有提前预警的时间。”

这番道理倒是有些打动人，郭蕴联想到最近一段时间关外传来的消息，鲜卑人已经退回外长城一线，他也想派出部队出关打探一下虚实。想到这里，郭蕴也不废话，果断同意了刘烈的请求，不过他一再重申，一旦鲜卑人来犯，刘烈切不可自恃武力据城死守，要在第一时间将部队撤回来。

“大人放心，卑职谨记！”刘烈神色严肃。事关重大，他可不敢开玩笑。

“太守府会定期运送粮草过去，不过城墙的修缮是顾不上了，我手里没钱！”郭蕴说话一板一眼，“至于军械甲胄，你让人拟一份清单，我会让武库尽量拨付，争取在你移防之前一并带走。”

面对上官如此细心周到的安排，刘烈感激得拜倒在地，“大人放心，烈一定不会辜负您和都尉大人的栽培，早日练出一支精兵，让这支精兵成为我雁门新的长城。”

“新长城？”郭蕴胡须一捋，“说得好啊，只不过，是要用士卒的血肉躯体去筑城啊。”

经过两天的准备，刘烈率领的一曲人马携带足够的作战物资从句注关白草口要隘出发，大张旗鼓地进驻阴馆县城。

阴馆城是西汉景帝时修建，到了东汉，塞外的土地逐渐丢失，雁门郡治也由原来的治所善无城南迁到雁门关外四十里的这座小城中。而原来的善无城则变成定襄郡治所。熹平六年之后，治所又再次南迁到关内的广武城。

刘烈本以为像一郡治所这样的县城至少应该比其他县城都要巍峨雄壮，就像后世那些地级市政府所在地一样，谁知这座县城根本不入眼，甚至连广武城赶不上，更别提和幽州的蓟县、涿县这样的大城相提并论了。

好在他比较乐观，面对下属同样的疑惑和有些沮丧的目光，刘烈大笑道：“咱就把他当做军营，好歹比栅栏帐篷好得多嘛。”

何典提醒他，说他们这是独立驻守一座城池，可不像在关内那样轻松。要马上着手安排城防及城内巡逻事宜。

刘烈点点头，这确实不是开玩笑的。在关内，有张杨的郡国兵担任关隘值班，他只需埋头军营练兵即可，但在这里，他必须要把两百人安排妥当才行，既要负起城防责任，还不能耽搁训练。

他当即下达命令，以太守府衙为部队的指挥中枢，武器、粮草全部屯于此地；

斥候屯三个队中，一队巡逻、一队训练，一队出城侦察；

步兵一屯负责城防，步兵二屯负责太守府衙守卫。

实际上阴馆城虽然被废弃，但城内绝不是空空如也。相反，这座小城居然还有集市。据城里居民介绍，每隔半个月开市，到时候商贩云集，街面上热闹非凡。

这个消息令刘烈大为兴奋，有市场好啊，自己就有了财源，收点营业税就足够养活自己这二百来人了。

可阎柔、何典二人却连连摇头，他们告诉刘烈，一旦有商贩来往，就难免会混进鲜卑奸细，刺探情报甚至配合外面在城里捣乱都很难说。

“这话大谬！”刘烈笑着反驳，“雁门关还不是有平民来来往往？广武城不也开市做生意？难道这里边就不会有鲜卑奸细？难道就因为这些可能出现的奸细就因噎废食把城门完全关闭？再说城内还有居民，总不能不让人家活动吧？还有，队伍也不能总靠太守大人那里送给养，万一哪一天送不到，我们岂不是要饿肚子？没有集市，我们怎么解决给养？”

“大人的意思？”阎柔问。

“我没有别的意思。”刘烈轻松一笑，“自明天起，开市、收税、招兵、买马、屯粮、筑城！”